父亲的手,有劲。
年幼无知的我,看着邻居家,一座座三层、四层楼房开始拔地而起,而自己家却只是两层两开间瓦房。日日梦想着能住上高楼,手摘星辰。孩提时期,不懂隐藏梦想,每每站在高坡、跨上台阶,便说一句:我住楼房了。父亲甚是心酸,望着瓦房,抽了一宿的烟,与母亲商量,推倒重建,叫来了一帮工人,垒起了三层三开间小楼,宽敞明亮。
隔壁奶奶悄悄告诉我,你嫌弃的瓦房,曾经也是你父亲的梦想。
年少有志的他,去做小工,学维修,赚来的钱,3月搬砖,4月扛水泥,5月买沙子,如燕子衔泥般,一点一点积累材料。
父亲的手,温暖。
年少的我,离开家乡去遥远的外地上学。春节过后,寒风依旧凛冽,背上行囊,告别父母,踏上呜咽的绿皮火车。在我找到座位,放下行李转身时,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,我的父亲。他不放心。因为火车半夜到站,无论是我在杂乱车站等到天亮,再坐公交去学校;还是独自打车,在深夜二点开往漆黑偏僻的农村校区,都不安全。那天深夜,他把我送到学校的门口,却被保安拦在了门外。身着单薄的他,有些瑟瑟发抖,从口袋里摸出1000块钱,递给我,嘱咐着无需太省,该花得花,转身消失在黑夜中。我拿着钱,很是温暖,钱上还留存着父亲的温度。我不知道那天他怎么回家的,因为半夜的农村是没有车的,周围也没有栖身的招待所,他当晚在哪过得夜?春运的火车票那么紧俏,临时出行的他,是怎么买到票的?多年来,我还是不敢问出口。他只会说:总会有办法的。。
父亲的手,很巧。
步入中年后的我,看着父亲头发渐渐花白,劝说他早些退休,但他依然闲不住,仰仗着年轻时自学的电器维修手艺,发挥着余热。
村里漆黑的马路上,两旁的路灯是他点亮的;广场舞大妈不发声的喇叭,是他维修的;小区操场上高高悬挂的灯坏了,是他掏钱买的;谁家电器有个“头疼脑热”“间歇性罢工的”,他来者不拒,免费更换零件解决。我问他:如今的年代,无人知晓的好事,谁都不愿意干,为什么你还热衷于做这些,费钱又费力的?他说:事总要人做的。为人民服务,不能计得失。
我刚出生时,粉雕玉琢,父亲用他的一双大手,一手托着背,一手托着腿,就能将我小小的身体,托举起来,他的脸上有喜悦,有兴奋,还有幸福。那时他的手,宽厚有力。
如今再看,手掌布满了清晰的纹路和微突的血管,如沟壑般粗糙显老,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与沧桑。
可就是这样的手,托起了家庭,实现了梦想,温暖了家人,指引了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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