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坐在摩托车后面看到的景色是我见过的最美风景。
“张宇婷,快出来,你妈妈来带你啦。”班里面调皮的男同学大声地从门后面跟我说,当时我正在写作业,上的一年级。
我小跑出去,看见白茫茫一片,妈妈穿着又厚又大的深蓝色雨衣,骑在摩托车上,雨夹雪下得很大,能听到它接触大地的“沙沙”声。“还愣在那里做什么,快上来呀。”妈妈朝我招了招手,示意我坐上去。我小心翼翼坐好,将雨衣把自己遮严实,等待妈妈发动摩托,载我去中医馆看病。
那个时候每隔几个星期,我的耳朵就会发炎,从后面长出一个如豆般大小的肿块,是一天比一天大,一天比一天红,等到时机成熟把它戳破才能恢复,所以在课间妈妈来带我是家常便饭。那会儿是冬天正好下雪,雪水把妈妈的脸浸湿了,睁不开眼睛,班里一群人围在走廊上像观看马戏表演一样。我觉得好丢脸,想让妈妈快点走,可是马达受冷之后怎么也启动不起来,还会发出奇奇怪怪的“噗嗤”声,同学们听到这般可笑的声音,“哈哈哈”的笑声如浪潮一般,一张张冻红的小脸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。我尴尬极了,脸上的温度简直能煎鸡蛋。
时至今日,那一份尴尬早已不着痕迹,可我能清清楚楚记得我坐在妈妈摩托车后面看见的每一帧画面,那些天空的光影,从干净的白蓝过渡到偏粉的紫而后转变成落日的红,还有那些星星点点的静谧黑色。我甚至能记得风扬起时,妈妈身上洗衣粉的味道,混合着每个季节气味,她哼唱的每一首曲调都带了颜色,每一个音符都跳起了舞。不经意间,沿途的树木变得丰盈,有些草木败了绿,绿了败,一年又一年。我超越骑三轮的老阿爹,超过穿白衣的少年,和天上的蜂鸟并肩,看到只有那个时候才具有的光影色彩。
可是,伴随着我的长大,摩托车也“退休”了。我也领略到了胜于以往的景色,坐上了更高级的交通工具。以前我好希望回家的路可以长一点,再长一点。现在,一味地赶时间,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到家,很多东西似乎是慢慢改变的,又仿佛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你幡然醒悟。
那辆摩托已不知何去何从,但是安放在后座上的亲情、感动、快乐一直被我悉心保存着,以及那些光影色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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